那李吉取出三塊銀子,秤秤看,到有一兩二錢,道:「也罷。」遞與張公。張公接過銀子,看一看,將來放在荷包裡,將畫眉與了客人,別了便走。口裡道:「發脫得這禍根,也是好事了。」不上街做生理,一直奔回家去,心中也自有些不爽利。正是:作惡恐遭天地責,欺心猶怕鬼神知。原來張公正在湧金門城腳下住,止婆老兩口兒,又無兒子。婆兒見張公回來,便道:「篾子一條也不動,緣何又回來得早?有甚事幹?」張公只不答應,挑著擔子,逕入門歇下,轉身關上大門。道:「阿婆,你來,我與你說話。恰纔如此如此,謀得這一兩二錢銀子,與你權且快活使用。」兩口兒歡天喜地,不在話下。卻說柳林裡無人來往,直至巳牌時分,兩個挑糞莊家,打從那裡過。見了這沒頭屍首擋在地上,吃了一驚,聲張起來。當坊里甲鄰佑,一時嚷動。本坊申呈本縣,本縣申府。

次日,差官吏、仵作人等,前來柳陰裡,檢驗得渾身無些傷痕,只是無頭,又無苦主。官吏回覆本府,本府差應捕挨獲兇身。城裡城外,紛紛亂嚷。卻說沈秀家到晚不見他回來,使人去各處尋不見。天明,央人入城尋時,只見湖洲墅嚷道:「柳林裡殺死無頭屍首。」沈秀的娘聽得說,想道:「我的兒子昨日入城拖畫眉,至今無尋他處,莫不得是他?」連叫丈夫:「你必須自進城打聽。」沈昱聽了一驚,慌忙自奔到柳林裡。看了無頭屍首,仔細定睛,上下看了衣服,卻認得是兒子,大哭起來。本坊里甲道:「苦主有了,只無兇身。」其時,沈昱逕到臨安府告說:「是我的兒子。昨日五更入城拖畫眉,不知怎的被人殺了。望老爺做主!」本府發放各處應捕及巡捕官,限十日內要捕兇身著。沈昱具棺木盛了屍首,放在柳林裡。一逕回家,對妻說道:「是我兒子,被人殺了,只不知將頭何處去了。我已告過本府,本府著捕人各處捉獲兇身。我且自買棺木盛了。此事如何是好?」嚴氏聽說,大哭起來,一交跌倒。不知五臟何如,先見四肢不舉。正是:身如五鼓銜山月,氣似三更油盡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