卻說沈昱收拾了行李,帶了畫眉,星夜奔回。到得家中,對妻說道:「我在東京替兒討了命了。」嚴氏問道:「怎生得來?」沈昱把在內監見畫眉一節,從頭至尾,說了一遍。嚴氏見了畫眉,大哭了一場,睹物傷情,不在話下。次日,沈昱提了畫眉,本府來銷批。將前項事情,告訴了一遍。知府大喜道:「有這等巧事。」正是:勸君莫作虧心事,古往今來放過誰?休說人命關天,豈同兒戲!知府發放道:「既是兇身獲著斬首,可將棺木燒化。」沈昱叫人將棺木燒了,就撒了骨殖。不在話下。卻說當時同李吉來杭州賣生藥的兩個客人,一姓賀,一姓朱,有些藥材,逕到杭州湖墅客店內歇下,將藥材一一發賣訖。當為心下不平,二人逕入城來,探聽這個箍桶的人。尋了一日,不見消耗。二人悶悶不已,回歸店中歇了。

次日,又進城來,卻好遇見一個箍桶的擔兒。二人便叫住道:「大哥,請問你,這裡有一個箍桶的老兒,這般這般模樣,不知他姓甚名誰,大哥你可認得麼?」那人便道:「客官,我這箍桶行裡,止有兩個老兒:一個姓李,住在石榴園巷內;一個姓張,住在西城腳下。不知那一個是?」二人謝了,逕到石榴園來尋。只見李公正在那裡劈篾,二人看了,卻不是他。又尋他到西城腳下,二人來到門首,便問:「張公在麼?」張婆道:「不在,出去做生活去了。」二人也不打話,一逕且回。正是未牌時分,二人走不上半里之地,遠遠望見一個箍桶擔兒來。有分直教此人償了沈秀的命,明白了李吉的事。正是:恩義廣施,人生何處不相逢?冤讎莫結,路逢狹處難迴避。其時,張公望南回來,二人朝北而去,卻好劈面撞見。張公不認得二人,二人卻認得張公,便攔住問道:「阿公高姓?」張公道:「小人姓張。」又問道:「莫非是在西城腳下住的?」張公道:「便是,問小人有何事幹?」二人便道:「我店中有許多生活要箍,要尋個老成的做,因此問你。你如今那裡去?」張公道:「回去。」三人一頭走,一頭說,直走到張公門首。張公道:「二位請坐吃茶。」二人道:「今日晚了,明日再來。」張公道:「明日我不出去了,專等,專等。」二人作別,不回店去,逕投本府首告。正是本府晚堂,直入堂前跪下,把沈昱認畫眉一節,李吉被殺一節,撞見張公買畫眉一節,一一訴明。「小人兩個不平,特與李吉討命,望老爺細審張公。不知恁地得畫眉?」府官道:「沈秀的事,俱已明白了,兇身已斬了,再有何事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