化石能源？那是什麼？其實我們都很熟悉，天天都在用！

台灣的能源幾乎完全靠進口，自產能源比例極低，為了確保能源供應的安全，該怎麼辦？

請聽台灣綜合研究院副院長黃宗煌，帶您從自然資源經濟、成本效益分析等角度，了解能源供需的國際現勢，進而分析台灣的現況，與未來永續發展的策略。

 

引言：

主持人彭宗平教授（以下簡稱彭）：

歡迎您收聽《台灣的明天‧明天的台灣》，我是彭宗平。我們這一季要討論的主題是能源與環境。今天我們很榮幸，能夠邀請到台灣綜合研究院的副院長黃宗煌教授，來分析台灣能源供需的情勢，以及化石能源的未來。黃教授歡迎您。

來賓黃宗煌副院長（以下簡稱黃）：彭校長您好。

彭：黃副院長的研究專長是環境經濟、自然資源經濟、成本效益分析等。多年來，政府制訂許多能源與環境重要的政策，都有他的參與。他對永續能源策略以及經濟發展的整合，有許多獨到的見解與經驗，也曾經兼任中油公司的獨立常務董事。因此我們今天特別邀請他，來跟大家分析台灣的能源，特別是化石能源的供需以及它的未來。黃副院長，今天是不是請您先針對台灣能源的供需情勢，跟聽眾做個分析。從最源頭開始，對於我們能源的種類跟功能，是否可以先說明一下？

黃：大家都知道能源是非常重要的物質，對於民生、對於產業都非常重要。就它的功能來講，不勝枚舉。不過從能源所提供的服務，不外乎是提供給我們照明、空調、冷凍，還有運輸，甚至於動力的主要來源，我們也都能夠深刻體會它的重要性。不過歸納起來，我們今天所要探討的重點大概在化石能源，所以我們如果把能源做適當的分類，可以從不同角度再分。從來源來講，我們可以看得到有化石的能源，包括煤、石油、天然氣等等；還有再生能源，包括風力發電或者太陽光電等；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新的能源，這些新能源可能有待將來繼續的突破，包括氫能等等之類的東西。

除此之外，我們從一般使用的角度來看的話，能源也可以分為初級的能源跟次級的能源。次級的能源大家可以想像得到，就是初級的能源經過一些加工再造製成的。其中最明顯的，當然是我們的石油產品，包括汽油、柴油等等。還有電力也是，因為我們利用各種化石能源，包括煤、油、天然氣等等，透過發電系統發電，因此電力是一種次級能源。總括來看，它的種類還是蠻多的。

 

1. 化石能源或石化能源？名詞的澄清

彭：是，其實我最近常常跟人家談到，我們目前談的主題是能源與環境，其中包括化石能源。可是一談到這個名詞，很多人還是把化石能源跟石化能源混淆了，就算經過我的解釋，好像很多人還不是很清楚。我說石化能源，這個石化代表石油跟化學的簡稱。但是化石能源就是像您剛剛講的，包括石油、煤、天然氣，可是大家想到化石，都想到恐龍化石、動物的化石。所以對化石能源，它原始的定義，您能不能再說明一下？因為很多聽眾一聽到化石能源，都覺得我們是不是搞錯了，應該叫石化能源？

黃：在台灣的話，大家比較熟悉的當然是石化產業，它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產業。石化產業主要的原料來源，當然是我們這些能源，石油是其中最主要的一種。利用石油，透過石油化學產業的製程，可以產生很多我們所需要的工業初級原料，包括乙烯等等這些東西。因為石化產業很普遍，大家知道石化產業，但是它的源頭，主要的原料還是我們講的化石能源。為什麼叫化石能源，其實它的英文fossil就是一種「化石」的概念，表示這些能源，是經過地底下幾百萬年累積形成的一個產品。

彭：所以fossil翻成化石，不是只說它跟石頭有關，也包括化石能源，我們在這裡也做個澄清。

 

2. 化石能源的使用年限

我們今天的主軸要談化石能源，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石油、煤跟天然氣。一講到石油、煤、天然氣，大家都想到它的蘊藏量是有限的，所以尋找未來的替代能源就變成當務之急。可是這幾樣化石能源，到底它的蘊藏量跟使用年限如何？還有各個地方的供需情勢，是不是可以跟我們分析一下？

黃：我想我們要了解國內的能源供需情況之前，可能對於國際上全球能源的供需，特別是化石能源供需的情況，要稍微有一點體認。這些化石能源，特別是像煤、石油、天然氣，我們知道在全球的供給量都是有限的。所以我們常常把這些化石能源稱為是一個「可耗竭性」的能源，它在地底下的蘊藏量是有限的。

但是它在地底下蘊藏量到底有多少？老實說隨著科技的進步，一直在變，沒有一定的定數。隨著科技、探勘技術的進步，我們發現的存量可能是會越來越多的。化石能源的存量、儲存量，從過去一直到現在都是一直在變動。

但是我們所關心的一個問題，就是說有限的化石能源，在我們目前消費的情勢底下，到底能夠用多少年？這是大家很關心的。我們先以石油來說，根據比較可靠的資料、權威的資料來講的話，大概不到五十年。就煤來講，大概它可以達到兩百年左右，比較長。天然氣，也是目前我們非常重視的，積極的用天然氣來取代我們的用煤，特別是在發電方面；天然氣的存量，大概比石油多個十年左右，換句話說大概是六十年的光景。

由此我們可以看得到，從全球的角度來看，這些化石能源可以供我們人類使用的年限事實上是有限的。在未來的五十年或者六十年之後，目前在用的這些石油、天然氣可能都沒有了，除非我們將來能夠再發現更多的蘊藏量，否則它是非常有限的。這樣的一個限制，就影響到國內規劃我們未來能源的供給。種種情況都必須要納入考慮。

彭：是。講到能源這個部分，剛才副院長提到，石油跟天然氣的使用年限，大概都是四十年到五十年左右，這是大家目前所了解的。當然美國的頁岩氣跟頁岩油開發之後，可能會再延長一些，但是在這個新的突破之前，大家所了解大概就是四、五十年光景，煤大概兩百到兩百五十年。對我們現在的年輕人來說，大概你就可以預期，等你到六十歲或八十歲的時候，石油跟天然氣大概就不足了，所以尋找替代能源就變得非常重要。

 

3. 台灣化石能源供給的挑戰

可是在台灣，因為98%以上的化石能源都靠進口，是不是比起其它國家來講，我們所面臨的挑戰會更嚴峻？

黃：那是必然的。因為我們是一個缺乏能源的國家，所以我們的能源，幾乎全部都是從國外而來，我們自己自產的是非常有限。在這種情況下，我們能夠供給能源的量、以及它的品質等等，都受到國際的影響。甚至於我們所能供應的能源的成本，也是受到國際能源價格的波動。

事實上，從台灣來講，我們在國內供給能源所面臨的風險，以及它的安全程度，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。這些影響非常的多面向，比如說我們的自主性有限，國際能源價格一波動，對我們就會產生深刻的影響；再者就是國際上一些政經情勢的變動，也對我們的能源供給會有影響。更重要的是，我們國內自己的供給量是有限的，這些都會延伸出國內在供應能源的時候，造成安全性的一個問題。（按：包括我們的能源安全存量夠不夠？長期來源是否穩定？如果缺乏，就可能造成國家安全的疑慮。）

 

4. 台灣化石能源的來源

彭：我們現在進口的能源，主要從哪些地方來？

黃：以化石能源來說，就是煤、石油、天然氣，主要的來源都不太一樣。像我們的煤主要還是來自於澳大利亞、中國大陸，我們不要忘了中國大陸也是我們煤主要的一個進口來源。就石油來講，大家知道最主要還是來自於中東，其他的國家則包括像非洲的產油國等等。天然氣的話，主要還是來自於印尼。雖然蘇聯也有一些天然氣，這些天然氣最近幾年也大量出口到日本、韓國，可是對我們來講，我們還沒有管道從蘇聯進口到台灣。所以我們的能源進口，因為種類的不同，主要的供給來源也不同。

彭：就是根據不同的種類，像是石油、煤跟天然氣，根據不同地區生產的狀況，而有不同的進口國家。

 

5. 台灣化石能源的運用與挑戰

當然進口了這麼多的化石能源，在台灣的利用就會有不同的部門，包括有些用在發電，有些用在運輸，有些當成石化工業的原料等等。黃副院長是不是可以再分析一下，我們進口的這些化石能源，主要用在哪些地方？可能會面臨哪一些問題？

黃：目前進口的不同種類的化石能源，其中比較重要的一項，就是用來發電。我們在發電上面所使用到的化石能源，包括天然氣、石油，也包括煤。以目前來講，天然氣跟煤是我們發電所使用最主要的化石能源，兩個加起來占的比例在70%左右。除此之外像石油，我們目前非常少用在發電上面，可是我們在其他的用途上用的非常多，比如說我們不同的產業部門，包括工業生產，還有我們運輸部門所需要的油品，包括汽油、柴油、其他的燃料用油等等。不過，化石能源的分配主要還是在發電部門。

但是我們不要忘記，發電部門發出來的電，以及汽油、柴油等等，就是我們剛剛談到的次級能源，而這些次級能源又供給家計單位或我們的產業，供應照明、冷凍、空調等等的能源需求。所以總的來講，我們進口的這些能源，不管是初級能源或者是到最後的次級能源，主要的使用者，還是我們的家計單位和產業。所以我們在談國內能源消費問題的時候，通常會針對這幾個項目加以探討。

彭：這樣分析下來，我們最關心的恐怕是電力，因為不管是民生或工業，電力都是很重要的推動力。但是在發電這個部分，剛才您提到煤跟天然氣大概合起來占了70%；我們的核能發電裝置容量只有12%左右，但是實際上的發電量甚至到了18%，占了很大的比例；加上再生能源以及水力發電，加起來差不多100%。可是用煤跟用天然氣來發電，成本是不一樣的，造成的環境污染也不一樣。您能不能比較一下，用天然氣、或用煤來發電，會有怎麼樣不同的效果？

黃：好。我想用煤來發電，大概在很多的國家都是主要的一個燃料。至於天然氣發電，特別是在最近幾年，大家非常重視溫室效應，以及全球減碳的趨勢底下，天然氣也變成另外很多國家追求使用的一個標的。這兩種化石能源，從數量、供給的成本或者生產的成本來講，當然也有很大的差異。

目前來講，天然氣的價格相對於煤的價格，大概將近兩倍到三倍左右，天然氣比較貴，而且貴得多。但是，天然氣的二氧化碳排放、以及其他的空氣汙染排放卻低於煤炭。所以我們可以知道，為了改善空氣品質或者減碳的目的，而改用天然氣，雖然是我們目前能源政策的一個方向，可是我們知道它的成本就會增加。因此，我們在討論發電方法的時候，將來到底要用多少煤？或者用多少天然氣？我們一定要清楚的知道，後面所背負的成本到底是多大？我們將來用不同燃料發電所需要的成本，跟我們因減碳所產生的效益，到底有沒有成一個比例？

 

6. 面對不同能源種類的成本與價格問題，合理配比是關鍵！

彭：當然這邊就另外延伸出一個問題，就是核能發電。因為核電它的成本比煤又便宜很多，可能一半不到，而且它基本上幾乎不排碳。但是現在核能發電，在台灣已經變成不是經濟的問題，甚至是一個政治的議題，就變得很難討論。

即使如此，如果我們今天聚焦在煤跟天然氣的話，我們還是會想到，為了要減碳，天然氣發電的比例，將來勢必會持續的升高，也就是將來發電成本一定會持續增加，這時候衍生出另外一個問題，就是油電價格的合理化。所以從長遠來看，您怎麼看我們油電的價格？

黃：這跟我們將來要使用的不同能源的配比，也就是比例，有密切的關係。所以如何去考慮國家的利益，或者是說全民負擔能源價格的能力，來訂定一個合理的、各種不同能源的配比，在發電上面是非常重要的課題。能源國家型計畫對這個議題也非常關注，特別是能源局，也對這樣的議題進行相關的研究。

首先我們必須要去關注，這些不同的化石能源，它的國際價格變動的情況。我們大概從過去的歷史可以觀察得到，化石能源的國際價格有很大的變異。比如說，過去我們經常談到的1973年跟1979年兩次的石油危機，分別源自於以阿戰爭、兩伊戰爭或伊朗革命等等，但是它所引發的能源價格的上漲，事實上以目前的觀點來看是有限的，只不過是二十幾塊錢，不超過三十塊錢，特別是1990年的價格，雖然波斯灣戰爭導致價格上漲，可是還是有限，三十塊左右而已。

可是2003年以後，石油就開始上漲了，一直漲到2008年，可以說一桶超過一百五十塊錢了，因此未必只有大規模的戰爭才會造成影響，市場本身就可能帶來很大的價格波動，這個差距是很大的。而且不僅僅是石油，在煤、天然氣也有類似的趨勢，發生同步的變動。而我們知道，這些能源價格將來的變動，對我們台灣影響是非常大的。

所以從我們國內的角度來看，我們使用不同的比例，就會因為這些價格變動而受到不同的影響。以電力來說，化石能源發電的比例愈高，不只是排碳比較多，發電成本受到國際能源價格的影響也會更大。另外，包括我們所負擔的汽油、柴油，它的價格當然也會受到國際能源價格的影響。但是我們國內，政府基於照顧民生、照顧產業發展，提升產業競爭力等原因，也對這些能源價格做了一些管制，不完全自由化。

彭：所以能源價格的合理化是一個方向。可是我們所關心的，還包括我們怎麼樣確保能源的安全？因為大部分是仰賴進口。所以關於能源的安全，您能不能再說明一下，我們怎麼樣確保？

黃：可能就是要去了解我們能源安全所面對的一些問題。第一個，當然我們的依賴性很高，都是要依賴進口。第二個，就是能源價格的變動，對我們影響非常大，不僅影響我們負擔的能力，同時也影響產業的成本，也影響到產業競爭力。

所以在過去大家都知道，我們不斷地增加天然氣使用的比例，雖然對於減碳是有幫助，可是它的價格高。再者對國內來講，它的儲存的容量也是非常有限，我們極盡努力，儲存容量就這麼多（按：因為天然氣在常溫常壓下是氣體，儲存需要很大的空間與設備，也要考慮安全性，因此能儲存的安全存量就受到限制）。換句話說，我們再怎麼提高使用天然氣的比例，也不可能無限制提升，最高只能佔某一個比例。

在這種情況底下，如果煤跟天然氣都沒有辦法達到我們的目的，只有再生能源。我們需要積極推動再生能源，但是再生能源所需要的價格也非常高。所以綜合起來，隨著將來追求能源的低碳化、能源的乾淨化，我們所要負擔的能源成本就會越來越高。這是非常值得大家去關注的另外一個問題。成本問題不是純經濟問題，也是安全問題，當它昂貴到我們負擔不了，傷害到產業，影響到民生，就是安全問題了。

最後一個觀念，就是討論能源安全的時候，一般的民眾對於不同的風險，面對不同的不確定性，每一個人對風險都有不同的態度。比如說到casino（賭場）去賭博的時候，有的人去參觀，他不賭，有的人他就拚命賭。即便它的投資報酬率是一樣的，但是有些人賭，有些不賭，主要就反映個人對風險有不同的態度。能源問題也類似，能源的種類有很多，價格不同，汙染程度不同，背後的風險也不同。所以我們說將來要訂定出一個合理的配比，老百姓對風險的態度可能也是不容忽視的一個焦點。

彭：是。我們今天非常高興能夠邀請到台綜院的副院長黃宗煌教授，跟我們探討台灣能源的供需情勢。黃教授首先分析了能源的種類、功能，全球能源供需的情勢，也說明了台灣目前化石能源使用的方向，特別在發電這個部分。因為化石能源仰賴進口，因應成本，訂定合理的電價、油價，是未來台灣追求永續發展，必須要深思考慮的一個面向。當然以台灣的情況，確保能源的安全絕對是非常重要的一個課題。下個禮拜，我們會再請黃副院長來探討化石能源未來的前景。《台灣的明天‧明天的台灣》，我們下週再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