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晌做聲不得,驀然倒地。眾人喚醒,扶將起來。燦若咽住喉嚨,千妻萬妻的哭,哭得一店人無不流淚。道:「早知如此,就不來應試也罷,誰知便如此永訣了!」問沈文道:「娘子病重,緣何不早來對我說?」沈文道:「官人來後,娘子只是舊病懨懨,不為甚重。不想二十六日,忽然暈倒不醒,為此星夜趕來報知。」燦若又哽咽了一回,疾忙叫沈文雇船回家去,也顧不得他事了。暗思一夢之奇,二十七日放榜,王氏卻於二十六日間亡故,正應著那「鵬翼摶時歌六憶」這句詩了。當時整備離店,行不多路,卻遇著黃平之擡將來。二人又是同門,相見罷,黃平之道:「觀兄容貌,十分悲慘,未知何故?」燦若噙著眼淚,將那得夢情由,與那放榜報喪、今趕回家之事,說了一遍。

平之嗟嘆不已道:「尊兄且自寧耐,毋得過傷。待小弟見座師與眾同袍為兄代言其事,兄自回去不妨。」兩人別了。燦若急急回來,進到裡面,撫屍慟哭,幾次哭得發昏。擇時入殮已畢,停柩在堂。夜間燦若只在靈前相伴。不多時,過了三、四七。眾朋友多來弔唁,就中便有說著會試一事的,燦若漠然不顧,道:「我多因這蝸角虛名,賺得我連理枝分、同心結解,如今就把一個會元搬在地下,我也無心去拾他了。」這是王氏初喪時的說話。轉眼間,又過了斷七。眾親友又相勸道:「尊閫既已夭逝,料無起死回生之理。兄枉自灰其志,竟亦何益?況在家無聊,未免有孤棲之嘆,同到京師,一則可以觀景舒懷,二則眾同袍劇談竟日,可以解慍。豈可為無益之悲,誤了終身大事?」燦若吃勸不過,道:「既承列位佳意,只得同走一遭。」那時就別了王氏之靈,囑付李主管照管羹飯、香火,同了黃、何、方、樂四友登程,正是那十一月中旬光景。五人夜住曉行,不則一日來到京師。終日成群挈隊,詩歌笑做,不時往花街柳陌,閒行遣興。只有燦若沒一人看得在眼裡。韶華迅速,不覺的換了一個年頭,又早上元節過,漸漸的桃香浪暖。那時黃榜動,選場開,五人進過了三場,人人得意,個個誇強。沈燦若始終心下不快,草草完事。過不多時揭曉,單單奚落了燦若,他也不在心上。黃、何、方、樂四人自去傳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