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寡婦跌足叫苦道:「這事必然做出來也!你快去尋張六嫂來。」養娘去不多時,同張六嫂來家。孫寡婦道:「六嫂前日講定的,三朝便送回來,今已過了,勞你去說,快些送我女兒回來!」張六嫂得了言語,同養娘來至劉家。恰好劉媽媽在玉郎房中閒話,張六嫂將孫家要接新人的話說知。玉郎慧娘不忍割捨,倒暗暗道:「但願不允便好。」誰想劉媽媽真個說道:「六嫂,你媒也做老了,難道恁樣事還不曉得?從來可有三朝媳婦便歸去的理麼?前日他不肯嫁來,這也沒奈何。今既到我家,便是我家的人了,還像得他意!我千難萬難,娶得個媳婦,到三朝便要回去,說也不當人子。既如此不捨得,何不當初莫許人家。他也有兒子,少不得也要娶媳婦,看三朝可肯放回家去?聞得親母是個知禮之人,虧他怎樣說了出來?」一番言語,說得張六嫂啞口無言。不敢回覆孫家。那養娘恐怕有人闖進房裡,衝破二人之事,倒緊緊守著房門,也不敢回家。且說劉璞自從結親這夜,驚出那身冷汗來,漸漸痊可。曉得妻子已娶來家,人物十分標緻,心中歡喜,這病愈覺好得快了。

過了數日,掙扎起來,半眠半坐,日漸健旺。即能梳裹,要到房中來看渾家。劉媽媽恐他初愈,不耐行動,叫丫鬟扶著,自己也隨在後,慢騰騰的走到新房門口。養娘正坐在門檻之上,丫鬟道:「讓大官人進去。」養娘立起身來,高聲叫道:「大官人進來了!」玉郎正摟著慧娘調笑,聽得有人進來,連忙走開。劉璞掀開門簾跨進房來。慧娘道:「哥哥,且喜梳洗了。只怕還不宜勞動。」劉璞道:「不打緊!我也暫時走走,就去睡的。」便向玉郎作揖。玉郎背轉身,道了個萬福。劉媽媽道:「我的兒,你且慢作揖麼!」又見玉郎背立,便道:「娘子,這便是你官人。如今病好了,特來見你,怎麼到背轉身子?」走向前,扯近兒子身邊,道:「我的兒,與你恰好正是個對兒。」劉璞見妻子美貌非常,甚是快樂。真個是人逢喜事精神爽,那病平去了幾分。劉媽媽道:「兒去睡了罷,不要難為身子。」原叫丫鬟扶著,慧娘也同進去。玉郎見劉璞雖然是個病容,卻也人材齊整,暗想道:「姐姐得配此人,也不辱沒了。」又想道:「如今姐夫病好,倘然要來同臥,這事便要決撒,快些回去罷。」到晚上對慧娘道:「你哥哥病已好了,我須住身不得。你可攛掇母親送我回家,換姐姐過來,這事便隱過了。若再住時,事必敗露!」慧娘道:「你要歸家,也是易事。我的終身,卻怎麼處?」玉郎道:「此事我已千思萬想,但你已許人,我已聘婦,沒甚計策挽回,如之奈何?」慧娘道:「君若無計娶我,誓以魂魄相隨。決然無顏更事他人!」說罷,嗚嗚咽咽哭將起來。玉郎與他拭了眼淚道:「你且勿煩惱,容我再想。」自此兩相留戀,把回家之事到擱起一邊。一日午飯已過,養娘向後邊去了。

二人將房門閉上,商議那事,長算短算,沒個計策,心下苦楚,彼此相抱暗泣。且說劉媽媽自從媳婦到家之後,女兒終日行坐不離。剛到晚,便閉上房門去睡,直至日上二竿,方才起身,劉媽媽好生不樂,初時認做姑嫂相愛,不在其意。以後日日如此,心中老大疑惑。也還道是後生家貪眠懶惰,幾遍要說,因想媳婦初來,尚未與兒子同床,還是個嬌客,只得耐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