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聽得一個畫眉,十分叫得巧好,仔細看時,正是兒子不見的畫眉。那畫眉見了沈昱眼熟,越發叫得好聽,又叫又跳,將頭顛沈昱數次。沈昱見了,想起兒子,千行淚下,心中痛苦,不覺失聲叫起屈來,口中只叫得:「有這等事?」那掌管禽鳥的校尉喝道:「這廝好不知法度,這是什麼所在,如此大驚小怪起來!」沈昱痛苦難伸,越叫得響了。那校尉恐怕連累自己,只得把沈昱拿了,送到大理寺。大理寺官便喝道:「你是那裡人,敢進內御用之處,大驚小怪?有何冤屈之事,好好直說,便饒你罷。」沈昱就把兒子拖畫眉被殺情由,從頭訴說了一遍。大理寺官聽說,呆了半晌,想:「這禽鳥是京民李吉進貢在此,緣何有如此一節隱情?」便差人火速捉拿李吉到官,審問道:「你為何在海寧郡將他兒子謀殺了,卻將他的畫眉來此進貢?一一明白供招,免受刑罰。」

李吉道:「先因往杭州買賣,行至武林門裡,撞見一個箍桶的,擔上掛著這個畫眉。是吉因見他叫得巧,又生得好,用價一兩二錢,買將回來。因他好巧,不敢自用,以此進貢上用,並不知人命情由。」勘官問道:「你卻賴與何人!這畫眉就是實跡了,實招了罷。」李吉再三哀告道:「委的是問個箍桶的老兒買的,並不知殺人情由,難以屈招。」勘官又問:「你既是問老兒買的,那老兒姓甚名誰?那裡人氏?供得明白,我這裡行文拿來,問理得實,即便放你。」李吉道:「小人是路上逢著買的,實不知姓名,那裡人氏。」勘官罵道:「這便是含糊了,將此人命推與誰償?據這畫眉,便是實跡,這廝不打不招!」再三拷打,打得皮開肉綻。李吉痛苦不過,只得招做「因見畫眉生得好巧,一時殺了沈秀,將頭拋棄」情由。遂將李吉送下大牢監候。大理寺官具本奏上朝廷,聖旨道:「李吉委的殺死沈秀,畫眉見存,依律處斬。」將畫眉給還沈昱,又給了批迴,放還原籍,將李吉押發市曹斬首。正是:老龜煮不爛,移禍於枯桑。當時恰有兩個同與李吉到海寧郡來做買賣的客人,蹀躞不下:「有這等冤屈事!明明是買的畫眉。我欲待替他申訴,爭奈賣畫眉的人雖認得,我亦不知其姓名,況且又在杭州。冤倒不辯得,和我連累了,如何出豁?只因一個畜生,明明屈殺了一條性命。除我們不到杭州,若到,定要與他討個明白。」也不在話下。